第二篇 蓟丛中的驴 11(第9/13页)
如果我有任何一种超越呼吸这个简单生存技能的智慧,我就会试图对自己的人生进行令人痛苦的重新评价。但是我没有反省的天赋。在利默里克经历了那些年的忏悔之后,我可以和那些最杰出的人物一起扪心自问。但这次不同,母教帮不了忙。在那个甲板躺椅上,我几乎回答不了《教理问答》中的问题。我开始明白自己其实并不明白,而探究自我和自己的痛苦让我头疼。一个三十八岁、生活一团糟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人。我就是那么无知。现在,我明白了,你是被怂恿着因为任何事而去责怪除你之外的任何事物:父母、悲惨的童年、教会和英语。
纽约的人们,特别是艾伯塔告诉我:你需要帮助。我知道他们是在说:你明显心理不正常,你应该看心理医生。
她一再坚持。她说没有办法和我一起生活,并替我预约了东第九十六街的一名心理分析师(现在是精神科医生了)。那人叫亨利。当我对他说他看上去像吉夫斯时,他显然措手不及。他说:谁是吉夫斯?在我讲了那个P.G. 沃德豪斯小说里的人物后,他不是很高兴。他用吉夫斯式的方法扬了扬眉毛,我感觉像个傻瓜。另外,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在那个办公室要干什么。从纽约大学的心理学课上,我了解到思维有各种不同部分:有意识的、无意识的、潜意识的、自我、本我和力比多,还有其他可能潜藏着恶魔的小角落。这就是我的全部知识,如果它是知识。还有,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付钱。我几乎承担不起仅仅坐在这个人面前所需的费用。他在抵到下巴的笔记本上涂写,偶尔停下来盯着我,好像我是个标本。
他难得说话,我觉得自己不得不说几句话,不然我们就会坐在那儿呆望着对方。他甚至从未像电影中他的同行那样问:你对此有何感受?当他合上笔记本时,我知道谈话结束,该付他钱了。一开始,他就告诉我不会收全价,我会获得穷教师的折扣。我想告诉他我不是个慈善案例,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心口不一。
他的固定程序让我感到不舒服。他会走进等候室,站在那儿,那就是给我的信号:起立,走进咨询室。他从未主动和我握手,从未说几点了。我不知道打招呼或主动伸手是否是我的工作。如果我这么做了,他会怎样判断?他会说我这么做是出于强烈的自卑感吗?我不想给他那种他可以用来判断我与家族中某些祖先一样是个疯子的攻击性材料。我想用我很酷的行为、我的逻辑性和我风趣的话语(如果可能)来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第一次见面时,他看着我,我却在想自己该怎么办。这会和忏悔一样吗?扪心自问吗?我应该坐在那把高背椅上,还是应该像他们在电影里那样躺在长沙发上?如果我选择那把椅子,我就得和他面对面十五分钟。但是如果我舒展身子躺在长沙发上,我就可以看着天花板,避开他的视线。我坐在那椅子上,他坐在他的椅子上。看到他的脸上没有出现不赞成的神色,我感到释然。
见了几次面后,我想放弃,想去第三大道的酒吧享受午后啤酒的宁静。但我没有这个勇气,或者我还没有足够的愤怒。一个星期接着一个星期,我坐在椅子上喋喋不休,有时候一星期两次,因为他说我需要更频繁的关注。我想问他为什么,但是我开始明白他的方法就是让我自己找出问题所在。如果情况真是那样,我问自己:我为什么要付他钱?为什么我不能坐在中央公园,看着树和松鼠,让我的麻烦浮出水面?或者,为什么我不能坐在小酒馆,喝着啤酒,审视内心,扪心自问?那会节省几百美元。我想把这想法提出来,说:医生,我有什么毛病?为什么我会在这儿?我付给你那么多钱(即使你给我打了穷教师折扣),我想要份诊断书。如果你说出我得了什么病,我会查字典,找出治愈的方法。我不能一个星期接一个星期地到这儿来,对自己的生活乱说一通,却不知道我是在犯病初期、中期还是晚期。
我绝不可能这样同那个人说话,我没有接受过那样的教养。那不礼貌,他会生气。我希望自己看上去气色不错,不想让他为我难过。当然,他会看到我多么通情达理,多么精神正常,尽管我的婚姻有问题,生活没有目标。
他在笔记本上涂写。他从未向我展示过笔记本,但是我知道和我在一起他很开心。我对他讲述我在爱尔兰和在课堂上的事,尽量表现得精力充沛、幽默风趣,让他相信一切都很好。我不想用任何方式让他不高兴。但是,如果一切都很好,我在那儿又是干什么呢?我想让他有所反应——一个小小的微笑、一个小小的词语,以表示他对我努力的赞赏。但什么也没有。他赢了。他掌控着一天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