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32/40页)
“拿一张毯子来。”多里戈·埃文斯说。
“你有长红烟吗,大夫?”
“抱歉,杰克。可是等手术完了,我保证你好好过瘾。”
“要提神没有比来一支长红烟更好的了,大夫。”
说完,杰克又笑着,咳着,抖着。
万德渥德带着自制麻醉药到了。吉米·比奇洛从厨房拿来一把餐勺和一把备用汤勺。几支蜡烛、两盏煤油灯点上了,但它们加起来似乎只加深了棚里的黑暗。
一个勤务兵摁亮手电筒。
“现在还不要,”多里戈·埃文斯说,“我们没有多余的电池。让你用的时候再用。”
他打手势让吉米·比奇洛和警眼儿泰勒沿桌边站着,把手塞到杰克·彩虹身下。
“我数到三,先生们。”
他们把杰克·彩虹翻过去。警眼儿泰勒把针顺滑地插入杰克的脊柱,杰克口中发出一阵像人猛跃入水中激起的乱杂响声,像下水道被突然抽空。他们用输液管把麻醉药注入他体内。瓦特·库尼是厨子,从厨房拿来锯肉用的锯子——他身体和五官小得出奇,耳朵像从装满抱子甘蓝的袋子里偷来的。
万德渥德配制的麻醉药很好,但药效时强时弱。杰克·彩虹很快失去知觉,他们把从厨房拿来的锯子和几件手术器械放在水里煮,为截肢做准备。一切终于停当,多里戈·埃文斯给出准备开始的信号。输液管被取走,杰克·彩虹被翻过来。
“我们要尽快,”多里戈·埃文斯说,“规范程序。关键是把出血量制约在绝对最小值。抓住他,”他对着吉米·比奇洛和瓦特·库尼说,“勺子准备好了?”他问警眼儿泰勒。泰勒举起掰弯的勺子,向他敬了一个开玩笑的军礼。
“跟风车对战。”多里戈·埃文斯说。
他深吸一口气。泰勒把勺子顶部轻柔地但也越来越坚定地推进到杰克·彩虹衰萎腹腔的基底。
“手电。”多里戈·埃文斯说。吉米·比奇洛几步向前,把手电光柱投射到断肢上。
从医院那边的棚屋传来吵闹,但几乎同时就被杰克的尖叫淹没了,多里戈·埃文斯开始截掉腿根。已经坏死的肉散发的臭气太强烈,他竭尽全力才没有呕吐。但杰克·彩虹的尖叫向多里戈·埃文斯证实了他做的正是他不得不做的:把手术刀切进还没坏死的肉里去。
一个勤务兵赛跑似的冲进棚里。
“什么事?”多里戈·埃文斯头也不抬地问。
“巨蜥把土人伽迪纳从医院带走了。”
“什么?”
“我们拦不住他。他们拽着他胳膊,把他拖出去了。跟‘线’上有人没上工有关。现在正在点名。他们要教训他。”
“晚点儿再说。”多里戈·埃文斯说,他的脸低到几乎跟杰克·彩虹散发恶臭的残腿齐平,全神贯注在手头的工作上。
“美纳杜少校说只有你能拦住他们。”
“晚点儿再说。”
他切开股动脉,血流得非常多,但不是喷涌而出。
“夹钳,”多里戈·埃文斯说,“对这事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夹钳?王八蛋。夹钳!”
他把股动脉合拢钳住,但细胞组织马上分开,从鼓胀的血管喷出血,一股股落到桌上,又不断像水泵一样把更多血抽上来。
“再使劲点儿压。”他对泰勒说。他想他应该在医院制止那样的暴行。他也在想蒸馏器坏了,他想亟需从泰国货商那儿买到更多麻醉药,他想将来第一次手术一定无一例外保留尽可能多的肢体部分,给截肢后会发生的触目惊心的恐怖留下余地,这样的恐怖已经发生在杰克·彩虹身上。
第二次钳住股动脉,第二次脱落,他不得不向上推进到恶臭扑鼻的坏肉里,把它再次钳住。他停在那儿不动,等着。这次它合拢了。
“行了,”他说,“行了。”
他把更多的肉切掉。不一会儿,他把剩余的坏肉切掉了。伤口在流血,但泰勒说对了,血流得不太多,腿还留下够长的部分,刚够施行截肢。在这一小时内,他第一次稍微放松了一下。
“把勺子拿开?”泰勒问。
“还不到时候。”多里戈·埃文斯说。他指着桌上那些切下的腐肉对吉米·比奇洛说,“看上帝的分儿上,把它们处理掉。”
下一步,埃文斯剥下一块皮肤,一端连着肢体,一端片状垂下,用来覆盖术后伤口。然后,他把腿上没坏死的肉从骨头上齐整地分开,以便把骨头再切除一部分,这样,在切割后的骨根上,肉会慢慢愈合,形成一个耐久的断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