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荒野侦探 1976—1996(第56/141页)

那星期我们把电视和我母亲的闹钟给典当了。我们在纽鲍路走进地铁,沿着斯特凡思普拉茨广场步行了一段,最后在沃加坦或者多瑙河岛站出来。我们经常花好几个小时望着那条河。河流的表面。有时我们看到河上漂着纸盒。我的记忆回到可怕的过去。有时我们在普拉特斯坦下车,在车站附近溜达会儿。我们跟着人流行走。我不会下手。这样太危险了,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说,不值得冒这个险。我们总是饥肠辘辘。有时我们一连几天不出门。我开始做俯卧撑:十、二十、三十。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望着,在睡袋里动也不动,手握一本书。但大多数时候我都在观望窗外的风景,灰色的天空。有时我很想念以色列。一天晚上,我在笔记本上画画时,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问我:你在以色列都干吗了,海米托?我告诉了他。研究,研究。“研究”这个词跟我画的屋子和大象并列在一起。你都干什么呢,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什么也没干,他说。

雨停后我们又开始外出活动。我们在市立公园站盯上一个人,开始跟踪他。到了约翰尼斯街,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抓住他的胳膊,这人正要看是谁抓住他时,我朝他脖子后面砸了一拳。有时我们走进离家很近的纽鲍邮局,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去寄信。回家的路上,经过伦勃朗戏院,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会花上五分钟时间凝视一番。有时我把他撇在剧院前的一家酒吧,去打个电话。答复照旧!他们还是不给我应得的那笔钱!回去时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还在那里望着剧院。我长舒一口气,然后我们回家吃饭。有一次我们碰到我的三个朋友。我们沿着河岸大道向朱利斯·拉布广场方向走去。忽然,他们就出现在那儿了。他们好像一直隐藏着,直到那一刻才现身。追踪者,打手。他们向我打招呼。他们叫着我的名字。其中一个走到我面前。那是冈瑟尔,最壮实的那个。另一个走到我的左边。还有一个走在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的右边。我们没法走路了,我们可以转身就跑,但却无法向前移动。好久不见了,海米托,冈瑟尔说。好久不见了,海米托,他们齐声说。不!我们来不及了。可我们无处可逃。

我们漫步。我们行走。我们要去见朱利斯警官。他们问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懂不懂德语。他知不知道那个秘密。不懂德语,我说,他不知道任何秘密。可是他很聪明,他们说。他不聪明,我说,他人挺好,他只知道睡觉、读书,他从不锻炼身体。我们想离开。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很忙!我说。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望着他们点点头。现在我像尊雕像般站在那里。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打量着朱利斯的房间,走来走去四处打量着一切。他就是不想一动不动待着。屋里有很多画。冈瑟尔变得越来越紧张。我们很忙,我们要走了!我说。这时冈瑟尔抓住乌里塞斯的肩膀,说你怎么像只螃蟹般急匆匆地走来走去。别这样!朱利斯说:老鼠紧张了。我的好朋友走开了,冈瑟尔取出他的铜链子。别碰他,我说,我在一周内就会拿到我继承的钱。冈瑟尔把他的铜链子收回口袋,把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推到一个角落。后来我们谈起宣传来。他们给我看了一些文件和照片。我也在其中的一张照片里,站在后排。这是我,我说,这是张老照片了。他们又给我看了几幅新照片,新的文件。那是一幅森林的照片,林中有幢小屋,一道平缓的斜坡。我知道这个地方,我说。当然,你知道,海米托,朱利斯说。然后我们又聊了很多,看了更多的文件、更多的照片。都是些老东西!沉默,狡猾。我什么也不说。后来我们就走了,步行回家。冈瑟尔和彼得跟我们同行了一会儿。但我和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始终沉默不语。狡猾。我们走啊走。冈瑟尔和彼得去乘地铁,我和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继续走啊走。不说一句话。回家前我们走进一家教堂。柏格街上的那座乌尔里奇克尔教堂。我走进一家教堂,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跟在我后面,一直监视着我!

我想做个祷告。我试着不想那些照片。那天晚上我们吃了面包,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问到我的父亲,我的朋友,我的旅行。第二天,我们没有出去。但是第三天我们又出去了,因为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得去邮局,我们一出去就决定不回家了,而是去散步。你紧张了吗,海米托?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说。不,不紧张,我说。那你干吗老回头看呢?你为什么左顾右盼呢?保持警惕永远没有坏处,我说。我们又身无分文。我们在艾斯特哈兹公园盯上一个老人。他正在喂鸽子,但鸽子不理睬他的面包屑。我走到这人的身后朝他脑袋给了一拳。我的好朋友乌里塞斯搜了他的衣袋,没有找到一毛钱,只有几枚硬币、面包屑和一个钱夹。钱夹里有一张照片。这个老人像是我父亲,我说。我们把钱夹扔进一个邮筒里。后来,我们两天没有出门,最后家里只剩面包屑了。于是我们决定去拜访朱利斯警官。我们约他出来。我们走进法沃里坦街上的一家酒吧,听他说话。我望着桌子、桌面和洒在上面的可乐。乌里塞斯跟朱利斯警官讲着英语,告诉他墨西哥的金字塔比埃及的多,比埃及的大。我从桌上抬起眼睛时,看到冈瑟尔和彼得在门口附近。我挤挤眼,他们就走了。可是半个小时后他们又来到这我们这一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