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荒野侦探 1976—1996(第92/141页)
忽然,亚伯拉罕向我问起阿图罗·贝拉诺。我颇感意外,因为他从来不问这么直接的问题。我说不知道怎么样了。我知道,他说,想要我告诉你吗?起先我想说不,但后来我告诉他说说看,我也想知道。亚伯拉罕说,一天晚上,我在巴里奥奇诺看见他了,他先是没认出我。他跟一个金发女人在一起。看上去很开心。我向他打了声招呼,因为我们在一家吵吵闹闹的小酒吧里,事实上我们就在同一张桌上(说到这儿亚伯拉罕笑了),要假装没看见他会显得很傻。他愣了下才认出我。后来他靠过来一点,快把脸贴到我脸上了,我觉得他彻底醉了(我可能也醉了),他还问起你来着。你说什么了?我说你在美国,你挺好。他说什么了?我猜,他说了如释重负之类的话,还说有时候还以为你死了。就这些了。他又掉过头转向那个金发女郎,过了会儿我就和朋友们走了。
十五天后,我们回到锡尔弗拉多。一天下午,我在街上碰到约翰,我告诉他,如果他还一个劲儿地给我打电话骚扰,我会杀了他,约翰道歉说他爱过我,但现在已经不爱了,也不会再给我打电话。那段时间,我的体重维持在一百磅,既不减也不增,妈妈很高兴。她跟那个工程师的关系挺稳定,甚至开始谈论结婚的事,尽管妈妈总是显得并不着急。她在拉古纳海滩开了一家墨西哥手工艺品商店,生意上赚的钱不多,但也不怎么赔,她真正想要的是那种社交生活的氛围。舒瓦茨先生死后一年,舒尔茨夫人又病了,必须住进洛杉矶的一家医院。第二天我就去看她了,当时她正睡着。医院位于城中心的威尔什尔林荫大道,离麦克阿瑟公园不远。妈妈有事得走了,我想待到舒瓦茨夫人醒来。可是车不好办,如果妈妈走了我还留在这儿,谁带我回锡尔弗拉多呢?在走廊里商量了很长时间后,妈妈说她可以在晚上九、十点之间来接我,如果由于某种意想不到的原因耽误了,她会打医院的电话找我。她走之前让我答应不要走动。我不知在舒瓦茨夫人的病房里待了多长时间,我在医院食堂吃过饭,跟一个护士聊了半天。那个护士名叫罗萨里奥·阿尔瓦雷斯,她出生在墨西哥城。我问她在洛杉矶生活得怎么样,她说每天都不一样,有时可能挺好,有时又很糟,不过要是不踏实工作,你怎么出人头地。我问她,离开墨西哥多久了?很长时间了,她说,我没有钱去缅怀故乡。后来我买了份报纸,又回到舒瓦茨夫人的房间。我坐在窗户旁边,在报上寻找博物馆和电影。奥尔瓦莱多街的影院有一场电影,我忽然很想去看看。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电影了,奥尔瓦莱多街离医院不远。可是,我走到售票窗口时又不想看了,然后继续往前走去。人人都说洛杉矶不是个适合散步的城市。我沿着皮科大道向巴伦西亚大街方向走去,然后又左转,沿巴伦西亚大街折回威尔什尔林荫大道,总共步行了两个小时,从从容容,有时在某些乏味的建筑物前停留片刻,有时又仔细观察会儿往来的车流。十点钟时,妈妈从拉古纳海滩回来,我们就走了。第二次去看舒尔茨夫人时,她已经认不出我。我问护士有人来看过她没有。护士说早上有个老妇人看过,我来时她刚走。这次我是开那辆日产车来的,因为妈妈和那个刚到的工程师带着他的车去拉古纳海滩了。据我聊过的那个护士说,舒瓦茨夫人衰弱得很快。我在医院吃了饭,在病房里坐了会儿,沉思默想,直到六点钟。后来我开上日产车绕着洛杉矶兜了一圈风。前座置物盒里有一张地图,在转动打火器的钥匙之前,我仔细地研究了一番。我发动车子离开医院。我知道我走过市政中心、音乐中心、桃乐丝音乐厅。后来我又向回声公园开去,在日落大道上汇到车流里。我不知道这样行驶了多久。我只记得从来没有离开过车,到比华利山后下101高速路,然后沿辅路蜿蜒而行,最后来到圣塔莫尼卡。到了那儿,我又开到10号州际公路或者圣塔莫尼卡高速路,然后驶回城里,然后上11号高速路,驶过威尔什尔林荫大道,但我再往前走了一段,到第三大街才停下。我回到医院后已是晚上十点,舒瓦茨夫人已经去世了。我想问问她去世时是不是一个人,但决定还是什么也别问的好。她人已经不在房间,我在窗户边坐了会儿,喘着气,平抚着圣塔莫尼卡之行带来的紧张。一个护士过来问我是不是舒瓦茨夫人的亲属,在这里干什么。我说是她的一个朋友,我只想平静一下,就这样。她问我平静了没有,我说好了。后来我就起身走了。我回到锡尔弗拉多时已经是凌晨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