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北风哥哥的秘密(第25/39页)

他们坐在德林克沃特用弯曲多瘤的木柴打造的椅子上。透过那排光秃秃的树木,他们可以看见灰蒙蒙的远方。可以勉强看出灰色的州际公路,光滑的线条从邻郡蜿蜒而过,有时甚至可以透过浓浊的空气听见遥远的卡车声,像怪兽吐了口气。史墨基指出一条支线,亦或是九头蛇的一只脑袋,它断断续续地穿越山丘朝这个方向而来,然后戛然而止。景色中唯一鲜明的东西就是那些沉睡中的黄色挖土机、人造怪兽,能够搬动并摇晃大地。但它们不会再靠近。考察员、供货商、承包商和工程师都在那里止步,陷入困境、裹足不前,所以那条若有似无的支线将永远不会化为实体、穿过艾基伍德周围那五座城镇。史墨基知道这点。“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他说。

但乔治·毛斯却在思考一个计划,想把大城里他们家族那个街区所有的建筑(大部分是空屋)结合并封锁起来,形成一面无法穿越的巨大墙幕(就像城堡的中空城墙),把街区中心的花园围起来。这时就可以拆除街区内部的附属建筑和其他东西,把全部的花园空间改造成一座牧场或农庄。他们可以在那里栽植作物、饲养牛群。不,养山羊更好。山羊体型较小,也较不挑食。可以挤羊奶,偶尔还可以宰只小羊来吃。乔治没杀过任何比蟑螂大的东西,但他曾在一家波多黎各餐厅吃过小羊肉,现在一想起来就口水直流。虽然他知道史墨基在说话,但他却没听见史墨基说什么。他说:“但状况到底是怎样?到底怎么回事?”

“噢,我们受到了‘保护’,你知道的。”史墨基含糊说道,一边用他的拐杖抠着黑色的泥土,“但要受到保护,总得付出代价,不是吗?”他一开始什么也不懂,他现在还是不认为自己比较懂了。虽然他知道得付出代价,但他并不确定这份代价究竟是已经付出,将要付出,还是暂时延后;不清楚他冬天这种隐约的感觉,觉得自己被夺走了某种东西、被催促、被吸干、做了很多牺牲(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是否代表债主已经满意了,还是说那些透过窗户偷窥、在烟囱里大叫、群聚在屋檐下、在荒废的上层房间爬来爬去的妖孽其实一直在提醒他们大家还有一桩债务未了、一份贡品未收,而且根据妖孽的原则,甚至还要赚取一笔史墨基连算都不敢算的可怕利息。

但乔治却在思考如何透过“烟火秀”来呈现出“行动理论”的基本概念(他在一本流行杂志里读到了这个理论,觉得很有道理、非常有道理):一开始可以先根据理论的诠释方式表达出一场行动的不同元素,呼啸声升高、在最高点光芒四射、一枚彩色炸弹爆炸;然后再透过烟火的组合来呈现“后续”行为,各式各样的多重行为,符合生命与时光之律动的壮阔行为。概念在一片火花中消失。他摇摇史墨基的肩膀,说:“但到底怎么样?你过得怎么样?”

“老天,乔治。”史墨基说着站起来,“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了。我冻僵了。我猜今晚就会结冰,圣诞节说不定会有雪。”其实他知道一定会有,这是说好的事。“咱回去喝点热可可吧。”

可可与面包

可可是热腾腾的咖啡色,周围还浮着巧克力泡泡。克劳德姑婆丢进去的那颗棉花糖在里头翻滚冒泡,仿佛正快乐地溶解。黛莉·艾丽斯指导泰西和莉莉如何把它轻轻吹凉、从握柄端起来喝,然后看着沾在唇上的咖啡色痕迹哈哈大笑。在克劳德姑婆小心翼翼的照料下,它没在表面上长出一层皮,但乔治并不介意有皮,反正他母亲的热可可向来都有层皮。万街教堂招待的热可可也一样,从前他母亲似乎总会在这样的日子带他和弗朗兹到那座不分宗派的教堂去。

“再来个面包吧。”克劳德姑婆对艾丽斯说。“一人吃两人补。”她告诉乔治。

“你不是认真的吧。”乔治说。

“我认为是真的,”艾丽斯说,咬了一口面包,“我很能生。”

“哇。这回是男孩。”

“不,”她信心满满地说,“又是个女孩。克劳德姑婆说的。”

“不是我说的,”克劳德姑婆说,“是纸牌。”

“我们会把她取名为露西,”泰西说,“露西·安和安迪安德班班巴纳柏。乔治有两道胡子!”

“谁要把这端上去给索菲?”克劳德姑婆问,她把一杯热可可和一个面包放在一只十分古老的黑色亮漆托盘上,盘上面绘有一个发丝银亮、满身星星的精灵,正在喝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