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中的超自然恐怖 Supernatural Horror in Literature(第27/39页)

X 现代大师

在今日的恐怖文学中,大凡最杰出者,因受长久文学演变之益,行文中多带有一种自然的、可信的、具有艺术性的流畅感,而他们对写作技巧的驾驭也是近一个世纪前的哥特文学作家无可比拟的。现代作家们在经验、技巧与对读者心理动机的理解上在过去的数十年内突飞猛进,使得早年间的作品在今日读来大多显得幼稚做作——夸张散漫的浪漫格调,虚假的动机,各种平庸事件被强加上莫须有的意义、之后添加不必要的细节并草草称之为“奇观”,与今天仅限于诙谐滑稽的超自然喜剧作品中使用的元素——只有偶尔闪现的独特构思才算得上唯一的可取之处。严肃怪奇作品则在集中发挥对超自然主题的同时,以紧凑连贯的事件与忠于自然法则的环境塑造出真实的气氛,或完全基于幻想的领域内,以营造氛围的方式巧妙地勾勒出一个超越时间与空间、一切幻想均可实现的精致异界 (81) 。这便是主导当今怪奇文学的潮流,不过即便如此,诸多现代名家们也会偶尔失足,落入幼稚轻浮的浪漫主义陷阱之中,或涉足同样空洞荒谬的伪科学“神秘学研究” (82) ——特别是后者当下正值流行的高潮。

当下怪奇作家之中,能将“宇宙恐怖”提升至艺术的巅峰者,鲜有人可与多才多艺的亚瑟·马钦相媲美。其数十篇长短不一的小说无不浸透着压抑朦胧之恐怖,而其敏锐的文思又为其营造了无可比拟的真实感;同时作为小说家,马钦先生又着实是一位学者,一位熟练运用表现力丰富的微妙韵文的大师。不过相比怪奇作品,他本人在其诸多令人耳目一新的论文、生动的自传、鲜活的译文,与流浪汉小说《克雷门提编年纪》(Chronicle Clemendy )上侧重更多,特别是其抒发敏感美学哲思、令人印象深刻的史诗《梦之山》(The Hill of Dreams )——其中年轻的主人公接受了古代威尔士(也是作者的居所)的魔法,在如今早已没落的古罗马城市伊斯卡·西鲁洛姆——即现在遗迹遍布、名叫希尔里昂—乌斯克的小村——过着梦境般的生活。但不可否认,马钦先生在1890年代与20世纪早期创作的恐怖作品极具感染力,可谓独具一新,在恐怖文学发展史上也是一个时代的标志。

马钦先生出身于凯尔特家族,儿时古老荒凉的山丘丛林,与格温特郡乡间神秘的古罗马遗迹给予了他深刻的记忆。根据这些记忆所创造出的历史性背景则有着属于其自身的生命,同时散发着异样的美。他熟知中世纪时期那些发生在黑暗丛林深处的秘密,而对于那个年代的其他知识——包括天主教教义——他也同样了然于胸。同时,曾经席卷其故乡之地的罗马统治也对他影响颇深——被那时的生活深深吸引,他时常在那些曾经筑有堡垒的营地、刻着雕饰的路面与残破的雕塑中捕寻古典主义大行其道、拉丁文则是世界通用语的往日之魔力。一位年轻的美国诗人,弗兰克·贝尔纳普·隆恩以一首名为《读亚瑟·马钦》的短诗恰如其当地概述了这位梦想家出众的才华:

“秋木森森,其荣光藏。英伦古径,蜿蜒流转。奇栎金雀,百里香伴。路至王城,方见女墙。秋空朗朗,其迷魅彰。熊熊焰炽,滚滚霞翻。馀火烧尽,终不复还。茶黄之下,唯留星芒。待其示之,通彻显白。罗马雄鹰,振翅前军。立于华光,直指北海。金雾环笼,兵车粼粼。待与其享,待与吾享。万古智慧,万古哀伤。”

(这首诗的译者为竹子)

关于马钦先生的恐怖作品,最有名的很可能便是《伟大的潘神》(1894),讲述了一个非人的试验与其可怖的后果:一位少女在接受某种脑细胞试验手术之后,目睹了那位宏伟的自然之神,并因此疯癫,在翌年死去。数年后一位名叫海伦·沃恩的孤儿被威尔士乡间的一户人家收养。她相貌奇特,生性乖僻,时常匪夷所思地在周遭林地之间游荡。一位邻近的男孩因在林中目睹了与其相伴的某人或某物而疯癫失常,而另一位女孩也遭遇了类似的下场。正如林中古老的雕塑残迹所暗示的,这一切谜团均与当地在罗马统治时期所崇拜的乡间神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过了几年,一位相貌独特的美貌女子浮现于社会之中,而与她接触的男性大多以自杀的下场告终,与其结为连理之人统统无法逃脱死亡的厄运,而她的存在也一度使一位画家做出了描绘女巫祭祀的禁忌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