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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头官

南方称奴为“鼻头”。一仆人既富,以赀得官,尝乘四轿出,人皆恶之。一日,赴友人家饮宴。客诮之曰:“昨日闻官获巨盗,乃是一怪,身长数十丈,腰大百余围,截其头,亦重数千,碎之而后能抬。”仆曰:“哪有此事?”客曰:“只一个鼻,亦用四人抬之。”仆遂不终席而去。

嘲武弁

一补碗,一待诏,同宿旅店。补碗见待诏年轻,欲调戏之,呼其同床来睡。待诏乃自忖曰:“邻氛不靖,急宜办防。”遂将刀夹在臀内,以防隘口。补碗者原欲奋勇直前,因想敌人必有备,亦将补碗所用之铁帽套在龟头之上,以备不虞。待诏见敌临切近,乃大声呼曰:“少望前进,我带着刀呢。”补碗亦随声曰:“不怕,我戴着盔呢。”

水酒诗

夫妇造水酒出卖,沽酒者与卖酒者作问答诗一首,颇可解颐。夫问妻曰:“天一生来竟若何?”妻答曰:“瓮中壬癸已调和。”沽酒者曰:“有钱不买金生丽。”卖酒者曰:“前面青山绿更多。”

厚脸鬼

一师设帐课徒。一夕谈文灯下,忽见疏棂中有鬼探首而入,窥其面,初如箕,继如釜,后更大如车轮,眉如帚,眼如铃,两颧高厚有尺许,堆积俗尘五斗余,睨师微笑。取所著之书示之曰:“汝识字否?”鬼不语。师曰:“既不识字,何必装此大面孔,在人前说大话?”以指弹其面,响如败革,若无骨者,因大笑曰:“脸皮如此之厚,无怪汝无羞耻,不省人事也!”鬼大惭,顿小如豆。师顾弟子曰:“吾谓他长装此大样子,必有大本领,却是一无面目之人耳。”取佩刀砍之,铮然堕地。拾视之,乃一枚小钱。石道人曰:“仓颉造字而鬼哭,周景铸钱而鬼笑。鬼之不识字而爱钱,其天性也。乃有识字而亦爱钱者,吾不测其是何厉鬼,装何面目也。”

犬识字

一塾师蓄一小犬,性甚灵,名进宝。终日不出书室。置案头,见读书辄注目凝想,若有所得。师奇之,戏书“进宝不许入塾”六字,粘座隅。犬审视良久,垂头丧气而出,永不再入。师益奇才,增其名曰“慧儿”,犬摇尾踊跃,犹假名士之爱呼表字也。犬自识字后,颇敦品。偶出游,夷然不屑与凡犬伍;残羹剩炙,蹴而与之,怒目不顾而去。后塾师病笃,犬忽发狂,见褴褛者欢迎,见鲜衣者狂吠。师曰:“积怪成癖,畸士类然。然反常恐取祸矣。”后为东邻子啖以竹弓而毙。师叹曰:“犬敦品识字,犹不得终其天年。反不如不识字丧品者之得以保全狗命也。谚云:庸庸多厚福,其此之谓欤。”

牛联宗

牛郎以金钱万缗,载牛背,送斗牛宫交纳。牛忽逃逸下界,自顾形秽,不堪露俗。因思背上物颇多,不难联宗华族,夸耀乡里,遂往东海谒麒麟,告以意,麟曰:“予之角,予之趾,公子公族,岂汝触墙蠢物能溷我公类乎?”叱之去。又诣西域青狮子。未及通谒,狮见其状丑劣不堪,大声一吼:“遗臭满地。”逃之荒野,无所适从。忽忆芦上长耳公有同车之谊,往求之。长耳公曰:“南山有金钱豹者,虽托名雾隐,却广交游,仆愿为介。”遂同诣南山。长耳公见金钱豹,道牛之诚,称牛之可。豹初拒之,继见其背上物,笑曰:“相君之背,尚可联宗。且我家所以称豹变者,亦因背上有金钱文耳,若虽无文,尚可以人力为之。”取其金钱,分皮上毛,编成文,亡何?异色斑斓,金光闪烁,迥异常牛,与赀郎纳官捐职、顿换头衔者无异焉。长耳公熟视笑曰:“一破悭囊,便成俊物,即介葛卢来,亦闻声莫辨矣。”遂别去。豹自此引为同谱,而牛亦掉尾自雄。未匝旬,金钱尽脱,皮毛如旧,豹怒曰:“如此丑态,玷我华宗。”喧逐之。牛狂窘无措,仍投斗牛宫来。牛郎以鞭捶其背,诘其金钱何在,牛具以告。牛郎曰:“蠢哉畜类!若辈所愿与汝联宗者,缘汝有金钱耳。一旦钱尽,岂肯引泥涂中物为祖若父之异子孙哉?”索其鼻,系诸牢后,人遂以牢名之。

三生镜

西湖照胆台,有古镜一方,晶光莹澈,名曰“三生镜”。镜中著字影,而不著人形,就字影之休咎,以卜心影之吉凶,历历不爽。有秀才偕一僧至,临镜一照,中有“影占鳌头”四字。秀才喜极欲狂,遂以功名自负。僧亦从旁曲谀,无所不至。秀才曰:“鲰生之愿毕矣,请大师入镜中,登狮子座,上莲花台,放丈六金光,与宰官现身说法。”僧欣然应命,熟视镜中,杳无一物。久之见白光一片,若粉墙半堵,墙上有六字,僧挽秀才诵之,乃朗诵曰:“此处不可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