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因果(第2/4页)

强盗真正看上的,不过是那张旧狐皮而已。

于是,在郭县令的目色授意下,师爷大笔一挥,将罪证先记录在案:玄狐外裳一张,账册一本。

为保万全,郭县令在把这拨僧侣送去暂歇后,又把刚才去照顾方丈的那拨重新提上公堂,用相同的问题再问了他们一遍。

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辙。

证人证词并无矛盾,在郭县令眼中,这事便有七分坐实了。

眼见那“强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郭县令下令暂时退堂,择日再审。

回去之后,他就美滋滋地跟县吏们合计起来,看县中、府中有什么破不了的大案要案,梳理清楚时间线后,有一件算一件,全按在此人身上便是。

即使不认也无所谓,到时候有的是手段叫他签字画押。

郭县令今年的考评成绩,可全靠这个送上门的倒霉蛋了!

不过,为保万全,他还是拿着从“强盗”身上搜来的身份路引,倒查了一下。

若是个有家有业的,那还真不方便栽赃,得斟酌着来。

查了几日,一个绝顶的好消息传来——

这人的身份路引是造假的!

伪造官方凭证,罪可至凌迟!

闻听此言,郭县令喜得多吃了半碗大米饭。

而艰难苏醒过来后的韩猛,发觉自己身在臭虫遍布的县中牢狱时,简直有种堕入噩梦的错觉。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叫屈,就先兜头吃了狱卒的一顿棍棒,打得他满地乱爬,哀叫不止。

等他被打得倒地不起时,一张供状被塞到了他跟前。

上头记录了无数大小罪状,小到盗窃某家的鞋袜腊肉,大到杀死近郊一家三口的农户,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那狱卒狞笑着把一枝毛笔、一匣印泥摆到他跟前:“会写自己的名字吗?不会写的话,在这里画个圈、盖个拇指指印就成了,多简单哇!”

闻言,韩猛目眦尽裂。

这事情,他先前干过多少遍,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只要画了押,那就全完蛋了!

他放声高叫起来:“我是——”

那狱吏神色一厉,一棒子打到了他的嘴上,当即敲碎了他三四颗牙齿。

韩猛一边吐血,一边痛得直不起腰来时,竟是立即明白过来,这人为何要这么做。

这县令怕是已然打定主意,要把这罪名栽赃到他头上了。

他们压根儿不想听他说自己的姓名来历。

打服他!打怕他!

打得他就算钦差老爷前来审问,也不敢喊冤抱屈!

当年他在张大人手下,干的就是这样的脏活儿!

落在韩猛身上的每一棍、每一鞭,痛感都如此分明,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经过无数具遍体鳞伤的身体,最终重重落在他自己身上!

待到痛得僵硬的舌头重新恢复柔软,韩猛骨气全无,抱头哀嚎道:“我认!我认!”

别人不知道厉害,他还不知道吗?

狱吏接到的任务,就是要他签字画押,不论生死。

他是真能把自己活活打死,再拉着自己的手签字画押的!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一丝希望。

张大人派自己前来时,是经历了一番深思熟虑的,犹豫要不要派两个人一起来。

就是担忧此事经手的人太多,惹人注目,才只叫自己一人前来探听。

见自己久不回转,大人必会再派一人前来。

到那时,有旁人作证,自己或许还有解脱之机!

然而,因为被揍得欲生欲死,他全然忘了,上京正因会试一事,上下俱忙得抽不开身。

身为太常寺卿,张粤需得主持祭祀先师孔子和文昌帝君的仪式、安排考场内神位香案等祭祀用品的摆放、以及演习礼乐,正忙得不可开交。

而郭县令的求成之心,让他把案子的处理速度拉到了最快。

宜早不宜迟嘛。

趁着科举,上京事忙,让刑部速速把此事坐定,保不齐他能因此事得个升迁呢!

为着推动此事,郭县令下了血本,贿赂了府衙吏员,让这案卷一路顺利地递到了黄州上属的按察使司,又送往了上京刑部。

三月初时,案卷就一路递送到了刑部侍郎庾秀群的手里。

在阅读此份案卷时,庾侍郎隐隐嗅到了一股怪异气息。

据案卷陈述,是此名恶徒路过一处山中小寺投宿,见财起意,欲焚寺灭口而不得,为僧众所擒,扭送县衙,才招供出自己先前所犯种种恶行。

这案子还算顺理成章。

人犯落网后,拔出萝卜带出泥,牵出许多陈年旧案来,亦不鲜见。

庾侍郎更关心那份被狐皮大氅裹着的账本。

那人不是想要大氅吗?

既是图财,怎么非要裹着那破账本一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