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第15/19页)
嗨,我的名字是——我对前台的一位女士说。
“我们知道你是谁。这就是你要的档案。”
我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是啊,我几乎忘了我们家在这里居住已经有四十多年了。
谢谢,我说。
“没问题。”
我接过档案,踏上回家的路。或者,那个现在被我称之为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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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飞机上,我靠坐在椅子上,解开扎在文件袋上的橡皮筋。我回想了一下我离开新泽西之后的人生。我年轻时的梦想——成为一个“世界公民”的梦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现实。我的朋友遍布不同的时区。我写的书被翻译成各种语言。这么多年来,我换过很多住处。
但是,你可能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但那些事情到头来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我对于机场的熟悉程度要超过我对我所居住的小区的熟悉程度。我在全国各地所认识的人的数目,要超过我认识的邻居数目。我的“社交圈”就是我的工作圈。我的朋友都是通过工作而认识的朋友。交谈也都是关于工作的。我的大多数社会交往都是因为工作关系而发生的。
最近几个月,这些工作支柱正在坍塌。朋友们被解雇了。公司裁员。他们的工作期限被买断。办公室被关闭。那些你一打电话就能找到的人再也找不到了。他们发了电邮,说他们正在寻找“令人兴奋的新机会”。我根本不相信“令人兴奋”之说。
没有了工作联系,人际关系也就没有了,就像磁铁失去了磁性。我们承诺说要保持联系,但又无法兑现承诺。对有些人来说,失业的人就像是得了传染病的人一样接近不得。不管怎么说,没有了工作的共性——抱怨,八卦——还剩下些什么可以交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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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档案袋里的东西倒在飞机坐椅的桌板上,发现里面有成绩单,旧试卷,甚至有一篇我在四年级时写的关于以斯帖皇后的剧本。
末底改:以斯帖!
以斯帖:是的,叔叔?
末底改:到城堡里来。
以斯帖:可是我没有衣服。
里面还有“大先生”写的祝贺信的副本——有些是手写的——祝贺我考进了大学,祝贺我订婚。我感到很羞愧。他是要通过这些信件和我保持联系。而我都不记得自己收到过这些信件了。
我想到了我生活的关系网。我想到了那些被解雇了的,或者因病而辞职的朋友。有谁给了他们安慰?他们去了哪里?显然,他们没有找我。也不能找以前的老板。
通常,他们应该可以从他们的教会,或者寺庙那里得到帮助。各种宗教社团的成员会捐钱,煮饭,掏钱付账单。他们做这些是出于爱,出于同情,知道这是构成“圣洁的团体”的基础工作。这就是“大先生”口中所提起的社区的概念。这也是我曾经属于,但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一个组织。
飞机降落了。我收拾起那些文件,重新用橡皮筋将它们扎起来。我感到了小小的悲哀,像是旅行归来,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旅途中丢失,再也找不回来了。
感恩节
底特律的秋天非常短暂,像是一眨眼的工夫,树秃了,城市的颜色也像被吸收殆尽,留下的是荒芜的水泥森林。头顶上的天空是惨白色的,初雪飘落。我们摇起车窗,取出冬衣。城市的失业率在飙升。很多人再也无法负担房屋按揭。有些人选择了打包出走,将他们的世界,他们的家,留给银行,留给那些弱肉强食者。这还只是十一月初。一个漫长的冬季就在眼前。
感恩节前的一个周二,我去了兄弟守护会,想亲眼看看他们帮助无家可归者的计划实行得如何。对亨利牧师,我还是无法做到完全放心。他的教会在每一个方面都和别家不同——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但“大先生”的话在我心中回响。他告诫过我:你可以完全相信你自己的信仰的真实性,同时又接受别人有别人的信仰。
此外,还有那整个关于社区的概念——底特律是我的城市。所以我决定要做尝试。我帮助亨利购买了蓝色的防水布盖在屋顶漏水的地方,这样至少教堂里面不会被水淹。翻修屋顶是个大得多的工程,建筑商估算说需要大约八万美元才能动工。
“哇!”亨利听到这个估算的数字后发出了一声惊叹。他的教会已经好多年没有接触过如此大笔的资金了。我很为他难堪。要拿出这个数目来,需要有对这个教会更有信心的慈善机构出面。我目前只能做到给一张防水布——也就是一个初步的尝试,这对我而言就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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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了汽车,寒风打在脸上,冰凉彻骨。因为有了帮助无家可归者的项目,教堂边出现了很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流浪者。有几个人在抽烟。我注意到有个体型瘦小的男子抱着个小孩,等走近了,我才发现这个戴着滑雪帽的人其实是个妇女。我为她把门打开,她在我之前先走了进去。孩子趴在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