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狼患(第13/15页)
牛香夜里用的尿盆本来就不大,加上里屋的四个娃娃也一起用,半夜里尿盆竟满了,快要溢出来了。牛香没有办法,只得披了件小夹袄端出屋外倒掉。牛香家的茅圈就在屋子后山墙下,用秫秸秆子扎成的围子圈出的一小块地方,头顶的天空就是茅圈棚顶。
牛香摸黑把盆里的秽物倒进圈坑里,反正人也出来了,索性就在里面蹲一会儿。猫在不远处的地方正叫得欢实,牛香恨得牙根痒痒。再恨也是枉然的,牛香不会爬树,更不能半夜三更站到自家屋顶上,把那些可恶的家伙哄跑。蹲在圈里,牛香觉得自己叫那些可恶的猫围困在中间,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弄得她有点战战兢兢的。
也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半天牛香什么也没有蹲出来,先前小肚子里那种憋涨的感觉似乎被吓跑了。实际上,不是牛香不想蹲着了,而是她突然听到了一声怪叫。起初,牛香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声猫叫,猫的叫声在牛香听来只是百般厌恶,并不会产生多少恐惧。可当那种怪叫声再次传进牛香的耳朵里时,牛香整个人一下子从圈里弹了起来。
准确一点说,那不是猫在叫,猫根本不可能那样叫的。这种叫声跟嚎差不多。一旦想到嚎叫,牛香的脑子里也同时想到了另一种东西,这种东西不知要比猫可怕多少倍,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牛香感到脖子后面冰冷,一股冷风从墙外飞旋进来,她早就毛骨悚然了。牛香几乎来不及提起裤子就转身往回跑。
但是晚了。狼已经呜呜嗥着从围墙外面蹿进来——牛香后来的全部记忆就凝固在这一刹那间。狼的两只前爪子在牛香身后猛地直立起来,同时扑过来将牛香抱住又狠狠地摁倒在地上。
牛香的头不知撞在什么东西上,很重的一下,牛香的尖叫声渐渐停止了。她脑子里最后的印象是,一只毛茸茸的东西伸到了她的两条腿中间。
牛香人就晕死过去了。
等牛香再次醒过来时,天色已麻麻透亮了。牛香转了转眼珠子,眼珠子还能动。又抬起手懵懵地摸了摸头,头还长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个人只要眼珠子能转,脖子能扭,手指头能动,这人肯定是还活着。人是活着,可后脑勺上平白多出一只又硬又鼓的肉疙瘩,有核桃那么大,轻轻一摸,疼得钻心刺肺。
牛香一惊,心中生起疑窦。手指开始慢慢往下滑,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连一片衣裳也没穿,胸脯,肚子,小腹,还有屁股蛋上都是一道一道的抓痕。下身那里湿浸浸一摊,有些冰凉的东西正静静地往出渗着。
夜里凝固在脑子里的东西开始慢慢地融化。她一个人坐在炕上想了好大一会儿,才神经质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在黎明时分显得格外刺耳,把里屋的娃娃都吓醒了,他们也都跟着莫名其妙地哭了。村里好多人隐约听到了。但因为听出来是寡妇牛香哭哭啼啼,大伙也就不太在意了。牛香想哭就哭两声吧,一个寡妇家,总该有些难心的事,这比较符合常规,实在算不得什么。况且,寡妇牛香确实是很少哭的。就连虎大后来听说了也没把她放在心上。
虎大多少有点厌嫌起寡妇牛香了。
这些天虎大本来就气不顺。
虎大气不顺不是因为寡妇牛香,也不是因为白天在地里谝闲话搬弄是非的女社员们。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虎大通常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真正让虎大生气的是他自己的老婆。
那天虎大去上面开了整整一天会,碰巧家里来了客人,虎大的老婆就把客人让进屋里。客人给虎大家拎来一瓶高粱烧,还有十来斤肉,都是洗干净剁好的。
等虎大后来散会回来,肉的香味离家老远就能闻到了。虎大像一条老狗,一路吸着鼻子狐疑地走进屋。老婆脸上笑眯眯的,像是刚刚抱上了一个胖外孙子,乐得合不拢嘴巴。
虎大屁股还没有坐稳当,老婆就把一碗炖好的肉端出来,还特意给虎大倒了满满一盅子烧酒。虎大一开始就有些纳闷,问老婆东西是哪来的。老婆死活不肯说,只说:“你自管吃,反正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
黑灯以后,老婆悄悄地缠磨到虎大的被窝里。虎大借着酒兴就想跟女人弄一会儿,可下面的活就是不给虎大露脸。老婆也气横横的,抱怨虎大整天在外头不是沾花就是惹草,回到家死狗样没声气。虎大打哈哈说:“都是酒那东西惹得祸,往后别好端端地就拿酒灌我。”
老婆就回自己的被窝睡了,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来什么了,又转过头对虎大说:“三炮兄弟白天来过一趟。”
虎大忙问:“那东西是他拿来的?”
老婆说:“三炮现今也变得仁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