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章 图尔斯家族(第18/24页)

就这样,这场遭遇战输了。毕司沃斯先生不但没有丝毫沮丧,相反,他相当愉快。他毫不怀疑在他和图尔斯一家的斗争中——他认为这是斗争——他赢了。

雅利安社团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支持。

社团引起了维尔太太的注意,她是一个小甘蔗园主的妻子。她给劳工的工钱并不多,但却因为她对宗教的热爱和她对劳工精神信仰的关注赢得了他们的尊敬。她的大部分劳工都是印度人,而她尤其热衷于印度教。谣传说她的目标是最后让所有的印度人皈依,但是米瑟否认了这一说法。他说是他完全让她改变了信仰。她的确到雅利安教徒的集会上去过。她还邀请一些雅利安教徒到她家里喝茶。毕司沃斯先生、米瑟、施乌乐乾,还有另外两个人去了。米瑟滔滔不绝。维尔太太聆听着,从来没有发表过异议。米瑟送给她一些书和小册子。维尔太太说她盼望能早日阅读这样的书。就在他们告辞之前,维尔太太赠送给每个人一本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爱比克泰德的《论说集》和许多其他小册子。

在此之后的许多天里,哈奴曼大宅到处充斥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基督教派的宣传品。维尔太太的书出现在长桌子上、图尔斯商店里、厨房里,以及卧室里。一张宗教画被钉在一个厕所的门内侧。当一个小册子被放在祷告厅的神龛上的时候,赛斯把毕司沃斯先生叫来,对他说:“你下一步就要给孩子们教赞美诗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曾经想要让你成为一个梵学家。”

毕司沃斯先生说:“是这样的,自从我到这个家之后,我发现要想成为一个好的印度教徒,必须先成为一个好的罗马天主教徒。”

年长的神感到自己受到了攻击,从吊床上下来,已经做出要哭的样子来。

“看看他,”毕司沃斯先生说,“不可一世的小孩子。我敢说当他把手伸进衬衣的时候,他就能拽出一个十字架来。”

年长的神的确戴了一个十字架。在这个家里它被认为是超凡的理想的护身符。年长的神还带了很多其他的护身符,据说这是因为贵人应该受到好好地保护。在考试周来临前的那个星期天,图尔斯太太用哈瑞贡献的圣水给他洗澡,然后把他的脚泡在薰衣草水里,还要给他喝一杯英国产的浓烈的吉尼斯黑啤酒,这样当他离开哈奴曼大宅时,他就成为一个令人敬畏的人,身上挂满十字架、圣环和珠子,一个神秘的熏香小袋,还有一些古怪的臂环与圣币,每个裤子口袋里都装有一个酸橙。

“你声称自己是印度教徒吗?”毕司沃斯先生说。

莎玛试图制止他。

年幼的神从吊床上站起来,重重地跺脚。

“我不会坐在这个吊床上眼睁睁看着我的哥哥受到侮辱。妈,你不介意吗?”

“什么?”毕司沃斯先生说,“我侮辱谁了?在天主教中学里他们让他闭着眼睛,然后张开嘴巴说圣母马利亚。那又算什么?”

“男人!”莎玛说。

年长的神哭起来。

年幼的神说:“你不介意,妈妈。”

“毕司沃斯!”赛斯说,“你想尝尝我的拳头吗?”

莎玛拽着毕司沃斯先生的衬衣,他挣扎着,仿佛是他打架打赢了还要继续打时被拉走似的。但是他意识到赛斯的恐吓,于是就由着自己被慢慢地朝楼梯推搡过去。

刚上了一半楼梯,他们听见赛斯叫着他的妻子:“派德玛!赶快过来照顾你姐姐,她就要晕倒了。”

有人冲上楼梯。是琴塔。她没有理睬毕司沃斯先生,而带着斥责的口吻对莎玛说:“妈妈晕倒了。”

莎玛狠狠地瞪着毕司沃斯先生。

“晕倒了,嗯?”毕司沃斯先生说。

琴塔没有再说下去。她冲到水泥房子里,去收拾图尔斯太太的卧室,那间卧室叫玫瑰房间。

等到莎玛把毕司沃斯先生安全地弄回房间,她马上就离开了他,他听见她匆匆地穿过书房跑到楼下去。

图尔斯太太经常晕倒。无论她什么时候晕倒,接下来马上是一系列复杂的安排。一个女儿被派去准备卧房,其他的女儿听从赛斯的妻子派德玛的指挥,把图尔斯太太弄到卧房去。如果——这种情况时常发生——派德玛自己也病了,她的位置就由苏诗拉替代。苏诗拉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尤为特别:她是一个寡妇,唯一的孩子也夭折了。她因为她所遭受的痛苦而受到尊重,但是即使她自己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势来,她的地位还是模棱两可的,有时候她和图尔斯太太的身份一样重要,有时候甚至不如布莱吉小姐。只有在图尔斯太太生病时,所有的人才会认可苏诗拉的重要性。

随后,在玫瑰房间里,在图尔斯太太晕倒之后,一个女儿给她扇着风,另外两个按摩着她光滑闪亮且结实得惊人的腿,还有一个用头发香水浸湿她松散下来的头发,再给她按摩前额。剩下的那个女儿站在一边,随时听从派德玛或苏诗拉的吩咐行事。两个神通常也在那里,绷着脸。当按摩和用香水浸湿头发的流程完成以后,图尔斯太太就会俯身趴下,让年幼的神从她的脚底踩到肩膀。年长的神以前也做过这个,但是他现在已经长得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