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一章 “惊人场面”(第10/22页)
“谁是漂亮宝贝?告诉我,谁是漂亮宝贝?”
是莎玛,她走进房间里,臂弯里抱着婴儿走动着。
毕司沃斯先生还没有见过他的第四个孩子。现在他觉得十分尴尬。
莎玛走近了,但是没有抬起眼皮。“这个人是谁?”她对婴儿说,“你认识这人吗?”
毕司沃斯先生没有反应。他感到窒息,母子两个的情形就像这个藏书室里整个隐秘的家庭画面一样让他厌恶:父亲,母亲,孩子。
“这又是谁?”莎玛把孩子抱到阿南德跟前,“这是哥哥。”阿南德逗弄着婴儿的下巴,孩子咯咯笑起来。
“是的,这是哥哥。哦,看她多漂亮。”
他注意到莎玛比从前丰满了一些。
他生出怜悯之心来。他刚朝莎玛迈了一步,她立刻就把孩子举起来给他。
“她的名字叫坎姆拉。”莎玛用印地语说,视线没有离开婴儿,
“好名字。”他用英语说,“谁起的?”
“梵学家。”
“我猜这一个也登记了?”
“但是我生她的时候你在这里……”莎玛顿住了,似乎越了雷池。
毕司沃斯先生抱过孩子。
“让我来抱吧,”莎玛停了一会儿说,“她可能会弄脏你的衣服。”
关系就这样缓和了,这使毕司沃斯先生觉得他好像打了一场胜仗。他们安排他和在西班牙港的图尔斯太太见面。她假装不知道他离开莎玛和哈奴曼大宅的事情,他到西班牙港是来看医生的,不是吗?毕司沃斯先生回答说是。于是她很高兴他觉得好多了;梵学家图尔斯总是说健康比任何财富都重要。她没有问起他的工作,虽然她说她对毕司沃斯先生期望很高,而且一直是这样;这就是他那天下午要求娶莎玛为妻的时候她同意的原因。
图尔斯太太提议他把全家都带到西班牙港,和她以及她的儿子住在一起。当然除非毕司沃斯先生想要自己买一栋房子;她只是一个母亲,无法干涉莎玛的生活。但是如果他们来住的话,可以接管这所房子,除了她和奥华德用的那些房间以外。他们为此要付每月八元的租金,莎玛要做饭,干一切的家务,并到她其他两所房子那里收取租金。那是个麻烦的活:请外人做又不值得,她自己又太老了做不动。
这个提议是惊人的:一所房子,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这是他现在好运气的高潮,而他感到这一高潮一定会稍纵即逝。为了拖延接受这个提议,也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他谈起了收取租金的难处。图尔斯太太讲起梵学家图尔斯,他带着凝重的同情听着。
他们坐在前阳台里。装在篮子里的蕨类植物从屋檐下垂下来,使光线变得柔和,也使空气变得清凉。毕司沃斯先生坐在他的莫里斯椅子上。这种经历前所未有,他甚至还来不及品味,他突然从一个居无定所的人变成一个安家置业的人,住在一座坚实完整的油漆好的房子里,每一处都那么典雅,平坦的地板没有裂缝,笔直的水泥墙,带锁的镶有窗格的门,完整的屋顶,客厅里上了清漆的天花板,每一处都油漆过了。还有那些最后完工的细节,数分钟之前他还对细节毫不在意,而现在他开始注意到它们,一处又一处,就好像第一次看见它们一样。每一处都恰到好处,没有任何地方是将就凑合的;既不会突然看见泥墙或者树枝,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每一处都有自己的作用和意义。
房子由高柱子支撑着,是这条街上最新最富丽堂皇的房子之一。这个地区最近重新扩建过,而且发展得很快,虽然每一条街上都有一些穷人住的没有栅栏的木头小屋,表明这一地区原来是一片甘蔗地。街道笔直;每一块地皮都是一百英尺长、五十英尺宽;一条下水道,几乎就像一条小街一样,从每一处街区中部的底下穿过,分隔开后面的栅栏。房子有足够的空间:房子地板下面的空间,后院的空间,两侧的空间,还有前面可以做花园的空间。
还有比这更好的运气吗?
兰姆昌德和德黑蒂很高兴。对于毕司沃斯先生和他们一起挤在两间房子里,起初他们还感到高兴,但后来就十分厌恶了。他们也很高兴毕司沃斯先生最后安定下来。他们觉得他们对此就像对于缓和毕司沃斯先生同图尔斯家族的关系一样负有责任。这一协商的结果,是德黑蒂令人始料不及地主动介入了哈奴曼大宅的生活,而且让毕司沃斯先生惊讶的是,每当哈奴曼有什么大事情时,她就和诸多奇奇怪怪的女人一起——情愿抛夫弃子——好几天前就开始忙活,做饭打扫服侍,分文不取。德黑蒂干活十分卖力,而且总是受到邀请。她还和图尔斯家的姐妹一起做别的事情;出现在她自己不曾有过的婚礼仪式上,唱那些悲伤的歌。那时候没有人把她当作是毕司沃斯先生的姐姐,在毕司沃斯先生看来,她只是一个隶属于图尔斯家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