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白亩庄园的小梅(第23/46页)

随着霍克斯和阿尔玛彼此分享研究成果并校订论文,他也成为白亩庄园的常客。令人高兴的是,他的腼腆逐渐瓦解。如今能常常看到他在饭桌旁谈话,有时甚至尝试说俏皮话。

至于普鲁登丝,她再也不在晚餐席上说话。在佩克教授造访的那天晚上,她对黑人话题突如其来的反应,肯定是某种一时的狂热之举,因为她从此没有再重复过这种表现,也没有再挑战过任何宾客。从那一夜以后,亨利总是拿普鲁登丝的见解开玩笑,称她为“热爱黑皮肤的战士”,然而,她拒绝再谈论这一话题。她退回到自己冷静、疏离、神秘的特质中,像往常一样,以无动于衷、无法解读的礼貌态度,对待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

两个女孩逐渐长大成人。当她们满十八岁时,比阿特丽克斯终于终止了她们的家教课程,表示她们的教育已经完成,把可怜无趣的狄克逊请走,他在宾州大学找到一份古典语言的助教工作。因此,两个女孩似乎不再被认为是孩子。除了比阿特丽克斯之外的任何一位母亲,都会把这段时期视为认真找丈夫的时候,此时都会积极地让阿尔玛和普鲁登丝进入社交界,鼓励她们调情、跳舞、求爱。此时或许订制新礼服、换上新发型、请人画新肖像,才是明智的做法,然而,比阿特丽克斯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这些活动。

事实上,在适不适宜结婚这件事情上,比阿特丽克斯从未给普鲁登丝或阿尔玛提供任何帮助。在费城,有些人窃窃私语,说惠特克家使他们家的女儿完全嫁不出去——看看她们受的那些教育,而且还与名门世家不相往来。两个女孩都没有朋友。她们只和科学界和商业界的成年男子吃过饭,因此她们的心智显然不成熟。她们丝毫不曾学习如何和年轻追求者得体地说话。阿尔玛这样的女孩,会在来访的年轻小伙子正在欣赏白亩庄园美丽池塘边的睡莲时说:“不,先生,您错了。这不是睡莲,而是荷花。睡莲浮在水面上,您瞧,荷花则是露出水面。一旦了解两者的不同,您就再也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阿尔玛此时已经长得像男人一般高,肩膀宽阔,看上去仿佛能挥动斧头。

(事实上,她确实能挥动斧头,在野外考察的时候,也经常必须这么做。)这并不一定就使她嫁不出去。有些男人喜欢大块头的女人,她们看起来具有坚强的性格,而且或许有人会说,阿尔玛的侧影很秀气——至少从左侧看上去,她的性情肯定和蔼可亲。然而,她缺少某种无形、基本的成分,因此,尽管在她体内隐藏着露骨的情欲,她在屋里的时候,并不会燃起任何男人的热情念头。

阿尔玛认为自己并不漂亮,这其实很无奈。她之所以这样认为,只是因为她已经无数次听人这么说,还是以多种不同的方式。最近一次收到的有关自己姿色平平的讯息,直接来自她的父亲。一天晚上,亨利多喝了点儿朗姆酒后,冷不防地对阿尔玛说:“别去想了,女儿!”

“别去想什么,爸?”阿尔玛放下正在为他写的信,抬起头来问道。“甭沮丧,阿尔玛。有张讨人喜欢的脸,并非一切。长得不美,可是有人爱的女人多得是。想想你妈。她这辈子连一天都没有漂亮过,可她还是找到了丈夫,不是吗?想想住在桥附近的卡文迪什太太!那女人难看得很,可她丈夫还是觉得合适,才会生下七个孩子。所以小梅,你一定能找到心上人,我认为他能娶到你可是一大福气。”

想想这些话还是通过安慰的方式表达出来的! 至于普鲁登丝,她是个公认的美人,可以说是费城最美的女人,然而全城的人都同意,她的态度冷淡,无法被征服。普鲁登丝挑起女人的忌妒,然而她能否挑起男人的热情,却不很清楚。普鲁登丝总是让男人觉得不该自讨没趣,因此他们也聪明地没去招惹她。他们盯着她看——毕竟人们忍不住要盯着她看——却不敢靠近。

你可能以为,惠特克家的女孩引来追求财富的人。没错,许多年轻人觊觎这家人的财富,然而,一想到成为亨利的女婿,似乎更像一种威胁,而不是飞来横财,更何况,没有人真的相信亨利会愿意掏出自己的财富。总之,甚至是发财梦也没有把求婚者引来白亩庄园。

当然,庄园总是有许多男人在场——可他们都是来找亨利,不是来找他女儿。无论任何时候,你都能看到有人站在白亩庄园的前厅,希望拜会亨利。这些人形形色色:有穷途末路的人、做梦的人、愤怒的人、说谎的人。这些人带着展示箱、发明物、图表、计划或诉讼案来到庄园。他们来此提供股份、请求贷款、介绍新型真空泵模型或某种可靠的黄疸病治疗法,只要亨利愿意投资他们的研究。他们到白亩庄园来可不是为了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