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白亩庄园的小梅(第25/46页)
阿尔玛知道,她的自渎是极端错误的行为,甚至可能危害健康。她再次无法阻止自己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于是对这一主题进行了研究,获知的结果并不乐观。她在一本英国医学期刊上读到,在健康饮食和新鲜空气中成长的孩子,体内绝不该有丝毫性的感觉,也不应该寻求感官知识。乡间生活的简单乐趣——作者声称——应已足够娱乐年轻人,因此他们不该有任何探索自己生殖器官的欲望。她从另一本医学期刊得知,性早熟可能源于尿床、幼年时期挨太多打、肛门受蠕虫刺激,或者(阿尔玛在此屏住了呼吸)“过早的智力发展”。这肯定是她的情况,她心想。脑力假使在儿时培养过度,变态行为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当事人会因此寻找自我沉迷的方法,以取代性交。她读到,这在男性的发展上是一大问题,然而,在少数情况下,也表现在女性身上。年轻人沉迷于自己的身体,有朝一日成年结婚后,可能每天晚上都有性交的渴望,折磨他们的配偶,直到整个家陷入痛苦、衰退、破产。自我沉迷同时也会摧毁身体健康,造成驼背和跛行的步态。
换句话说,这种习惯声誉不佳。阿尔玛原本并不打算养成这种习惯。她最最诚心地发誓不再继续下去,或者该说,她起先确实如此。她答应自己,不再阅读情色材料。她答应自己,不再沉迷于霍克斯和他那头蓬乱潮湿的浓密黑发的相关遐想上。她绝不再去想象把他隐秘的阴茎含在口中。她发誓绝不再去装订室,哪怕有书需要修复!
当然,她的决心逐渐消失。她答应自己再去一次装订室就好。只要再一次,好让她的脑子充满这些令人激动的可憎想法。只要再一次,好让她的手指在自己的私处和唇边打旋儿,感觉双腿抽紧,脸越来越烫,身体再次猛然放松,混合成一次绝妙的毁灭——一次就好。
而后,或许再一次吧。
阿尔玛很快发现自己没有战胜的可能,最后,她别无选择,只能默认自己的行为,继续下去。除此之外,她能如何处置时时刻刻在自己体内累积的欲望?此外,这种自渎行为对她的健康和精神造成的影响似乎和期刊上告诫的大不相同,让她有段时间还纳闷,自己是否做得不正确,然而却意外地有利于自己,而不是不利?她的秘密活动并未带来医学期刊警告的可怕影响,这该做何解释?这种行为给阿尔玛带来纡解,而不是疾病;让她的脸色红润健康,而不是使她的容貌丧失所有的活力。没错,这种欲望让她深感羞愧,然而一旦行为完成,她总是觉得自己进入某种头脑清醒的精确状态。从装订室出来之后,她直接奔向自己的研究工作,以重新取得的主动感卖力工作,以一种积极、清醒、具实用价值、震撼人心的身体脉动,回头从事研究。事情过后,她总是最清朗、最清醒;事情过后,她的工作总是充满活力。
除此之外,阿尔玛现在有了一个工作的地方。她有一间自己的书房——至少是被她称为书房的地方。她把她父亲所有多余的书籍清出马车房后,独自接管了楼下一间空间较大、废弃不用的马具室,将其改装成学术庇护所。此处环境优美——白亩庄园的马车房是一栋漂亮的砖造建筑,高雅宁静,天花板挑高,窗户宽敞。阿尔玛的书房是这栋屋里最好的空间,幸运地享有稳定的北面阳光、干净的瓷砖地板,并且面对她母亲完美的希腊式庭园。房间里弥漫着干草、灰尘和马的气息,摆满杂乱的书籍、筛子、餐盘、锅子、标本、信件、罐子和旧糖果罐,看起来别有风味。阿尔玛过十九岁生日时,她母亲送给她一台投影仪,让她能放大植物标本,描出轮廓,完成更精确的科学绘图。她现在拥有一套精美的意大利棱镜,让她感觉自己有点儿像牛顿。她有一张结实的好书桌和一张实验台,供她进行实验。她用旧木桶当座椅,不用正式的椅子,因为她发现穿裙子坐木桶比较方便。她有一副绝佳的德国显微镜,她以刺绣大师般的熟练技术——正如霍克斯观察到的那样——学会操作。起初,冬天的书房令人难受(冷得使她的墨水流不出来),但不久之后,阿尔玛亲自装设了一台小富兰克林炉,还亲自用干苔藓堵住墙上的裂缝,因此最终,她的书房成为一年四季最舒适、最漂亮的“避难所”。
阿尔玛在马车房里建造了自己的植物标本室,掌握她的分类学,进行更多详细的实验分析。她那本菲利普·米勒的《园艺辞典》已经被她读过好多次,使这本书看上去就像斑驳的落叶。她阅读最近的医学论文,了解关于洋地黄对浮肿症患者的效用,以及用于治疗性病的苦配巴香脂的用法。她致力于改进自己的植物素描——虽然从来称不上完美,却总是极其精确。她勤奋不懈地工作,她的手指在她的写字板上愉快地穿梭,她的双唇念念有词,就像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