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白亩庄园的小梅(第37/46页)

一天早上,在阿尔玛的母亲死后不久,她撞见汉娜克正在管教三名厨房女佣,她让她们背靠着墙壁,仿佛打算射杀她们。

“一个优秀员工,可以把你们三个人全部取代,”汉娜克吼道,“相信我—— 找到优秀的员工,我就把你们三个给开除!同时,回去干你们的活儿,别再这样粗心大意,羞辱自己。”

“对于你的服务,我感激不尽,”女佣们离开后,阿尔玛对汉娜克说,“我希望哪天能协助你理家,可现在,我仍然需要你做一切的事,因为我还在试着理清父亲的业务情况。”

“我一直都在做一切的事啊。”汉娜克毫无怨言地说道。“事实上,汉娜克,你似乎是呢。你似乎能干十个男人的活儿。”“你母亲能干二十个男人的活儿,阿尔玛——同时还得照顾你父亲。”汉娜克正要转身离去时,阿尔玛伸手抓住管家的胳膊。“汉娜克,”她疲惫地皱着眉头问道,“宝宝刚吞下一根针,该怎么处理?”汉娜克毫不迟疑,也没有询问为何突然冒出这种问题,回答说:“给孩子吃生蛋白,母亲要有耐心。向母亲保证,几天之内,针就会滑出孩子的身体,不会使孩子受到任何伤害。如果是大一点儿的孩子,叫他跳绳,可以让过程加快。”

“有没有孩子这样死的?”阿尔玛问道。

汉娜克耸耸肩:“偶尔吧。不过,只要你采取这些步骤,而且语气坚定,母亲就不会觉得那么无助。”

“谢谢你。”阿尔玛说道。

至于芮塔,这女孩在比阿特丽克斯死后的头几个礼拜,来过白亩庄园几次,不过,阿尔玛和普鲁登丝——忙着赶上家庭事务的进度——没有时间陪她。

“我能帮忙!”芮塔说道,不过大家都知道,她帮不上忙。“那我每天都会去马车房,在你的书房等你,”连续多次被打发走后,芮塔最后向阿尔玛约定,“你完成工作时,就会过来看我。我会在你研究不可能的东西时跟你说话。我会跟你说有趣的故事,你会感到惊讶并大笑。因为我有最骇人听闻的新闻!”

阿尔玛无法想象自己能再找到时间和芮塔一起惊讶、大笑,更别说持续她自己的研究计划。母亲过世后,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完全忘记自己曾经有自己的工作。她现在只是一个笔墨工作者,一个代笔人,在他父亲的书桌前做牛做马,料理一个异常庞大的家。两个月来,她几乎不曾走出她父亲的书房。她也极力不让她父亲离开书房。

“我需要你帮忙料理这些事务,”阿尔玛恳求亨利,“否则我们永远都赶不上进度。”

而后有个十月的下午,就在这些分拣、计算和解决的过程中,亨利站了起来,走出自己的书房,留下阿尔玛和普鲁登丝手头堆满各种文件。

“你到哪里去?”阿尔玛问道。“去喝醉,”他以凶猛阴暗的语调说,“老天保佑,真是够了!”

“爸……”她抗议道。

“你自己完成吧。”他下令道。

她于是照做。在普鲁登丝和汉娜克的帮助下,不过大多是她靠她自己,阿尔玛将那间书房打理得尽善尽美。她把她父亲的每一件事务进行归纳——一次解决一个烦琐的问题——直到每个布告、嘱咐、委托和指示都得到解决,直到每封信都得到回复,每笔账单都得到支付,每个投资者都得到保证,每个卖主都得到笼络,每个私怨都得到了结。

一月中旬以后,她才大功告成,此时,她对惠特克公司的运作从头到尾了如指掌。她已经哀悼了五个月。她完全错过了秋天——没看见秋来,也没看见秋去。她从她父亲的书桌前站起身来,解开臂上的黑纱。她把黑纱放在最后一只废纸箱中,等着和其他东西一起烧毁。已经够了。

阿尔玛走进藏书室旁边的装订室,把自己锁在里头,快速取悦自己。她已经几个月没有碰自己的私处了,这种令人愉悦、熟悉的解放,让她想哭。她也已经几个月没有哭了。不,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哭了。她还发觉,她的二十一岁生日上个礼拜匆匆过去,没有人留意到——就连通常总会送贴心小礼物的普鲁登丝也没有留意。

好吧,她指望什么?她的年龄现在更大了。她是费城最宏伟的庄园的女主人,而且显然是全球规模最大的植物进口公司之一的事务总管。是告别童年的时候了。

阿尔玛走出装订室后脱光衣服,洗了个澡——尽管这天不是星期六——下午五点上床就寝。她睡了十三个小时。当她醒来时,屋里静寂无声。几个月来,这房子第一次不需要她。寂静听起来就像缓慢流淌的音乐。她慢慢地更衣,享用茶和吐司。而后,她漫步穿越她母亲此时被冰霜所覆盖的希腊式花园,来到马车房。她该回来工作了,哪怕只是一会儿,回到她母亲跌下楼梯那天她半途中止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