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破禁锢(第20/31页)
对卡拉母亲来说,住在那房子里的日子也可能是她在五六年前被迫结束的修道院生活的翻版和重现。
“你们在尼尔吉里丘陵才开始感到幸福?”
“大概吧。但伤痕如今还在,还会觉得丧失了什么。那完全是可怕的浪费,一个没人看重的女人的潜力就那样浪费了。我现在很珍惜自由。我母亲一直告诉我教育及经济独立的重要性。”
“你还没结婚?”
“我不反对婚姻制度,但结婚不是我的目标。”
“你母亲为这个操心吗?”
“她希望我结婚,但没有特定的时限。她要我过得快乐。我觉得,跟她所经历的比起来,我所遭受的一切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她还是她在两三次会面中所告诉我的故事的一部分。谈着这些往事时,她充满了情绪,看不出我觉得我自己看得到的历史进步。另一天她说:“我倒是会想到每一个相关的人,有时候我会想知道他们在某些时刻的真正感觉。我想他们都很有勇气,每个人在进行他所做的转变时都表现了某种勇气。如果面临困境,不知道我是否也会有同样的勇气。”
“我想我们都无法真正明白我们祖父母们的想法和感受。”
卡拉说:“他们所处的世界实在很不同。”
卜拉卡希是非国大党执政的卡纳塔克邦政府中的一名部长,他请我在一个星期天共进早餐。部长官邸就在旅馆附近。戴维亚先过来,然后跟我一同步行到部长那里。
我们可要小心步履,在破裂或没有铺设好的小径上慢慢前进。平坦或完全铺设好的小路并不是印度的基本需求,印度城市的街道常常像是在尘土堆中弯来弯去、崎岖不平、东补西补的柏油路,而且充斥被丢弃到街上而不会被清理的东西,譬如沙子、石头、湿或干的垃圾等等:总之,一切看起来都有待完成,没有路缘石,没有围墙,什么都是进行到一半的样子——完成了一半,或是完蛋了一半。
戴维亚和我很想边走边谈,但那可有点困难。我们一直被汽车及小型摩托车所排出的污黑废气熏着。这些机动车所扬起的尘埃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落定,因此我们也走在一片尘埃中。等抵达部长官邸,我们已经成为班加罗尔街景的一部分,皮肤、衣服、鞋子、头发和眼镜上都沾满了灰尘和烟渣。
这次早餐之约让你见识到政治人物生活的一面:气氛像是专业工艺展览会场,场面充满戏剧性,步调带有美国式的匆忙。事实上,这一大早正是部长及重要政治人物非常忙碌的时刻。有事来请托的人(他们自己对这场合也有一番戏剧性的编排)摸黑起床做准备,天一亮就上路来到大人物的家门口等候——就像在古罗马,平民每天早上必须做的第一件事是跑到贵族主子的家,加入那边的人群,以此彰显大人物的荣耀。古代罗马如此这般,当今班加罗尔也是一样:一个人的地位越显赫,他门口的人就越多。
卜拉卡希的求见者倒不算很多。他的声誉相对不那么浮夸,大家认为他是个有教养、够称职的部长,一个精明而认真的政治人物,但也能保持超然立场——总之,在印度各邦的政界算是有点特立独行的人物。
他住在卡纳塔克邦政府为部长所盖的官邸。这些房子靠在一起,自成一个地段或园区。它们是两层楼混凝土建筑,漆成淡赭色,占地颇广。卜拉卡希的屋外并没有我在别人屋外所见到的大批人群,不过来求见请托的人——他们耐心等着,几乎一动也不动——也还算多,足以显示他的重要性。院子里停了几辆车,还有一些安全人员。停泊在那里的车子令人想到特权:看起来,车主似乎可以轻易见到部长。
那个星期天早晨,戴维亚和我属于那类访客。我们也没说什么,但似乎大家都知道这点;于是,虽然我们一路走来全身脏兮兮,求见者还是见到我们就后退,在中间让出一条通往卜拉卡希官邸前门的小路。从外面看,那栋房子也不过就是一座房子。事实上并非如此。我们走过几间污秽的有点官厅模样的房间,它们可能是某个政府部门常用的办公场所,也看似配置了政府职员。然后,我们来到一间比较属于私人范围的客厅。虽然比较私人化,但还是有官厅的气氛,房间中央有张矮桌,桌子四周有不少低扶手椅。桌子上整整齐齐摆着两排互相交叠的当天报纸——都是平平整整、刚刚送到、尚未翻阅的,每份报纸只看得到报头。有些报头的文字是英语或印地语,其他的则是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