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阿尔杉茹·奥茹欧巴的民事斗争以及人民如何占领了广场(第30/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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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席尔瓦·维拉亚教授旁边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个男人很瘦,嘴唇上下各有一撮红色的小胡子。他的表情开朗,手却紧张,还有一双锥子似的眼睛。
“早上好,佩德罗·阿尔杉茹。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弗拉加·奈托博士,我不在的时候,由他来负责教研室。他从德国而来,而我将去德国,这就是人生。”他转向那位同事,“这就是佩德罗·阿尔杉茹,我们已经说起过他,我对他非常尊敬。名义上,他是学院派给寄生虫教研室的杂役,实际上是一名人类学专家,比任何人都了解巴伊亚民俗。你也读过他的书了……”
佩德罗·阿尔杉茹低声说了几句自谦的话:“教授过奖了,我只是对人类学有兴趣……”
“我读了你的书,非常喜欢,尤其是最后一本。在许多方面,我们的看法一致。我们会成为朋友的,我敢肯定。”
“非常荣幸,弗拉加博士。那您呢,教授,什么时候走?”
“大约再过两个月吧。我会先去圣保罗,然后再去德国。”
“要待很久吗,教授?”
“我会留在那儿,阿尔杉茹。不是留在德国,我去那儿只是为了取得实验室的资质。我会将实验室建在圣保罗,并在那里负责它的运行。我会在圣保罗定居,那里的条件无与伦比:我的研究将更进一步。在这里根本不可能:预算有限,连最基本的材料都买不起。善良的弗拉加博士接受了我的邀请,他放弃了德国先进的科研条件,回巴伊亚参加教师选拔,使我们的研究得以继续下去,完全是因为热爱这个国家。他会跟教研室的工作人员和谐共处,比如你和阿尔林多,还有那些学生。”
“这是肯定的,如果我能通过选拔。”
专家笑了:“你不费劲儿就能通过,我的朋友。”
自由教师的竞争并不激烈,一般而言,远没有教授考试那样激动人心。而轮到弗拉加·奈托考试时,医学院的荣誉大厅挤满了人,并掀起了轩然大波:愤怒、喝彩、讥讽、辱骂、喧嚣、骚乱、争斗。
这位游学欧洲的年轻医生兼研究者之前已经非常有名。身负重责的席尔瓦·维拉亚教授亲自出马,邀请他来参加考试,代替他在教研室的位置。身为一户富裕人家的独子,毕业之后,弗拉加·奈托便启程去了欧洲。他在伦敦与巴黎待过几个月,最终留在德国。他的研究课题与研究方向都与席尔瓦·维拉亚一致,“我不过是这位伟大老师的一名普通学生”。
考试点燃了战火,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气势汹汹、惊世骇俗的候选人了。评审组着实没有想到,竟要面对如此惊异的观点论断。唯一没有感觉受辱的只有寄生虫学教授席尔瓦·维拉亚,看到好斗的候选人将根深蒂固的概念、思想、社会结构一一推翻,他高兴地搓着双手。弗拉加·奈托伸着手指,加上那傲慢的红色胡须,活像一个狡猾的魔鬼。
引发大骚乱的原因并非医学辩论,并非那篇围绕着医学疾病的论文,而是关于社会与政治法令的论断。这些论断很多,并且非常过分,每一条都直指评审委员会与其他候选人。
弗拉加·奈托上来就自诩为唯物主义者,更糟的是,他还是辩证唯物主义者,是卡尔·马克思与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门徒:“两位伟大的现代哲学家,两位开启了人道主义新时代的天才。”以这些大师的观点为基础,要求立即完全根除这些热带疾病,并深入改革巴西的政治、经济与社会结构。只要我们还是一个半封建农业国家,只要我们的经济仍以大地主与单一作物为主,就说不上真正地抗击热带疾病。落后才是我们最主要的疾病,其他疾病都是它的衍生品。教授们茫然无措,因为其中许多人既是老师,同时也是大地主、农场主与畜牧业专家。
辩论迎来了尖刻的批评,几乎像是辱骂。评审组的一位成员,就是那位爱造新词的蒙特奈格鲁教授,气得几乎失去了理智。“一派胡言!”他慌乱地喊道。
在场的学生一致支持候选人,激动地为他加油助威,为他的发言鼓掌喝彩:“血吸虫病、麻风病、查加斯病、疟疾、天花以及我们可怜祖国的各种流行疾病,造成这一切的最大诱因就是我们落后的经济。如果没有剧烈的社会结构转变,我们就不能根除这些疾病,无法采取预防性措施、严肃系统地抗击这些困扰我国人民的顽疾,更谈不上公共健康。现在承诺采取这些举措,要么是笼络人心的骗子,要么是一无是处的蠢货。倘若我们不改造巴西,那么我们的研究,无论多么严肃、原创,也只是单方面的努力,是少数几位专家天赋与勤勉的结果,来自他们不计回报的牺牲。剩下的只有无用的学术辩论。虽然很伤人,但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