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97/111页)

梅想自己至少应该把这艘皮划艇横放在地上,以免它在夜间倒在地上。她确实这么做了,小心翼翼地把皮划艇放在沙滩上,她惊讶地发现它竟然那么轻巧。

随后,她又产生了一个想法。水面距离此处只有三十码,她知道自己能够轻易地把这艘皮划艇拖到海边。借用一艘已经被别人借用过了的皮划艇,这能算偷窃吗?毕竟,她不是把皮划艇从围栏内侧弄到围栏外侧去的,之前已经有人延长了这艘皮划艇的租用时间,她现在不过是把这一时间再次延长一些罢了。她会在一两个小时后把它还回来,没有人会发现有什么不同。

于是,梅把浆放在皮划艇里,拖着皮划艇在沙滩上试着走了几英尺远,想看看自己这么做会是什么感觉。这到底是不是偷窃呢?如果玛丽安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一定会理解梅的做法。要知道,玛丽安是个想法开明的人,而不是什么墨守成规、脾气暴躁的女人,她喜欢的那类人若是遇到和梅现在相同的处境,应该会做出同样的举动吧。梅不喜欢这件事中可能涉及的责任问题,但是话说回来,她真的对此事负有责任吗?如果玛丽安根本不知道她曾经使用了皮划艇,又怎么会向她问责呢?

现在,梅已经来到了海边,皮划艇的艇头已经被海水打湿了。梅感受着艇身下方的海水,感到那水流似乎在把皮划艇拉离她的身边,拉向海湾深处,这时,她知道自己不会再犹豫。唯一的顾虑就是她没有救生衣。之前的租借者成功地把救生衣从围栏上方扔进了围栏里。但是,此刻的海水是如此平静,梅认为如果自己靠近岸边划行,一定不会遭遇任何危险。

然而,她刚一下水就改变了主意。她感到身下的海水如同一块巨大的玻璃一般,自己前进的速度也颇为迅速,于是决定不再在浅水区停留。今晚她可以划到蓝岛那里。划到天使之岛并不难,很多人都划到过那里,但是蓝岛是座陌生的、边缘参差不齐的岛屿,至今尚无人涉足。梅想象着自己到达蓝岛的景象,笑了起来,当她想到梅塞,想到自己的这一行动会令他那张沾沾自喜的脸露出惊讶不已的神色时,梅笑得更欢了。梅塞太胖了,肯定无法坐进皮划艇中,即使他勉强挤进皮划艇里,他也太懒了,根本划不出停泊港,梅如此想道。这个年近三十、用鹿角制作枝形吊灯的男人,竟然对她这个在圆环公司工作的人滔滔不绝地谈论人生道路!真是可笑。但是,梅作为“T2K”中的一员(她的排名还在迅速提升),同样也是勇敢的,她能够在晚上把皮划艇划向海湾深处,去探索一座梅塞只能用望远镜远远观望的岛屿,梅塞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把他那肥大的屁股常年埋在沙发里,用银色的油漆涂抹着动物身体的某个部分而已。

梅划行的路线毫无逻辑可言。她对海湾深处的水流状况一无所知,也根本不知道如何避开那些使用附近航道的邮轮,糟糕的是在黑夜里,邮轮上的人完全看不见她。此外,当她到达或者靠近那座岛屿的时候,情况可能变得非常复杂,使她无法顺利返航。然而,梅的身体里有一种力量就像睡眠的本能那样强烈,它驱使着她不到达蓝岛绝不停下,或者说这种力量令她无法停下。如果海上风平浪静的话,梅就能够到达那里。

梅划着皮划艇从那些帆船和冲浪者旁经过,她向南边瞥去,试图找到自己曾经见过的那对男女居住的驳船,但是远处的物体形状模糊,更何况这么晚了,他们不可能还亮着灯。梅继续向前划去,快速地经过那些抛着锚的游艇,划向海湾的深处。

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海水泼溅的声音,她转身一瞧,看见一只麻斑海豹黑漆漆的头就在她身后不到十五英尺的地方。梅停了下来,等待这只海豹潜回海面之下,但是它却待在那里盯着梅看。于是,梅转过身去,继续朝那座岛屿划去,那只海豹跟了她一会儿,似乎也想看看她想看的东西。有那么片刻,梅在想这只海豹会不会一路跟随她到岛上,也许它只是要到那座岛附近的礁石上去——她开车途经礁石上方的那座桥时,曾经多次看见海豹在礁石上晒太阳。可是,不一会儿,梅再次转身看去,那只海豹已经不见了。

梅继续向海湾更深处划去,海面依旧平静。在这些地方,海水在海风的作用下通常会变得汹涌,但是今晚,海水非常平静,因此,她前进的速度也很快。出发二十分钟后,她就已经划完了半程,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蓝岛和她之间的距离很难确定,在夜间尤其如此;但是它在梅的视野中逐渐扩大,她甚至能够看见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岩石了。她看见岩石的上部有一些反光的东西笼罩在明亮的银色月光中。她看见岛屿岸边黑色的沙子上有个东西,她确定那是一扇窗的残片。这时,她听见一声雾角声从远处金门海峡的海峡口传来。那里的雾一定很浓,梅心想,然而,在距离海峡口仅仅几英里的这里,夜晚的空气澄净,几乎盈满的月亮铺洒着明亮的光芒。海面上闪烁着的月光异常耀眼,刺得梅不得不眯起双眼。她想起了岛屿旁边的那些岩石,她曾经看见海豹和海狮在上面休息。它们现在会出现在岩石上,还是会在她到达之前就四散逃开?从西边的太平洋上吹来了一阵微风,梅静静地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感受着这阵风。如果风力越来越强的话,她就不得不返航了。相比于海岸,她现在的位置更靠近蓝岛,然而一旦海水变得汹涌起来,那么没穿救生衣、独自一人坐在皮划艇上的她将非常危险。幸好那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切很快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