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这里,叙述的线索中断了(第20/36页)

她愤愤地踢了大门一脚,大门愤愤地在她向前低着的脑袋前边砰的一声响。黑暗浸没了她,她顿时感到浑身都有一种无法表达的东西(死后的最初一刻,大概就是这样);但是,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丝毫不曾想到死,相反——她想到的,全是很普通的事儿。她想到自己怎么马上吩咐玛弗鲁什卡给她放上水壶;趁水壶还没有烧开,她将不停地叨叨,数落丈夫(要知道,她能嘴巴不停地连续数落丈夫四个多小时);而当玛弗鲁什卡把水壶端来时,她将同丈夫和好。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现在按了按铃。响亮的铃声弄得满屋子都知道是她回来了。这时,她会听到玛弗鲁什卡在靠近过道处的匆忙脚步声。没有听到匆忙的脚步声。索菲娅·彼得罗夫娜生气了,再按了一次铃。

玛弗鲁什卡大概在睡觉,只要她一出门,这个傻瓜就倒在床上……但她丈夫谢尔盖·谢尔盖依奇也是好样的。他当然会焦急得不止一小时两小时地等着她;而且当然,他分明听到了铃声;而且当然,他知道女仆睡着了。可是——一动不动!啊!倒是说说!在生气!

哼,不跟他和好,没有茶给他喝,他这是活该!……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动手按门铃,门铃丁零零响了——一声接着一声……没有人,没有任何动静!她把小脑袋紧紧贴到门缝上;当她把小脑袋紧紧贴到门缝上时,门缝里边距她耳朵一俄寸的地方有清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呼哧声和划火柴的声音。主耶稣基督啊,会是谁在那儿呼哧呢?索菲娅·彼得罗夫娜于是直起小脑袋,惊讶地从门边后退一步。

玛弗鲁什卡?不,不是玛弗鲁什卡……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对,是他。为什么他沉默,不开门,把头抵到门缝上并断断续续地喘着气?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有了某种不妙的预感,便使劲拍打挡在门上的毡帘。索菲娅·彼得罗夫娜有了某种不妙的预感,大叫一声:

“您开门哪!”

可是,门里边还是继续站着,沉默着,还是这么惊慌,这么可怕地断断续续呼哧着。

“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啊,够了!……”

沉默。

“这是——您吗?您在那里怎么了?”

笃——笃——笃——从门边后退了几步。

“这是怎么了?上帝啊!我害怕,我害怕……开开门,亲爱的!”

什么东西在门里大声号叫了一下,便拔腿往屋里跑去,开头在那里折腾了一番,然后在挪动椅子。她觉得灯好像在会客室里叮当响了一会儿;远处一个什么地方传来桌子移动的很响的声音。一切顿时又平静了。

然后可怕的轰隆一声,就像天花板坍塌和水泥块就要从上面掉下来似的,而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在这轰隆一声中感到惊讶的只有一点:从上面有个地方声音低沉地掉下了一个沉重的人体。

恐慌

说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极不喜欢出门,丝毫不会令人觉得新鲜,对他来说,任何一次出门都经过慎重考虑,而所去的地方却是机关或去向大臣报告。司法部的主管人有一次就是这么开玩笑地说他的。

坦率地讲,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极不喜欢面对面的直接谈话,用电话进行谈话消除了这种不便。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的桌子上有通至所有机构的电话线路。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很高兴听到电话铃响。

只有一次,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从一个什么机关打电话向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提出问题时猛一巴掌扪住电话筒,给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留下像他挨了一巴掌似的印象。

在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看来,任何用言语交换意见都没有像线条一样明确、直接的目的。他把其他的一切都看成是喝茶和吸烟头: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把任何一种卷烟都坚持叫做烟头;他还认为,俄罗斯人——全是些没有用的喝茶、酗酒和消费尼古丁的人(他不止一次提出要对含尼古丁的产品加税)。按照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的意见,一个快四十五岁的俄国人就显出不雅观的肚子和红鼻子,原因便在这里;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对所有的红色都会变得像头公牛似的冲过去(顺带地冲向红鼻子)。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本人有一个死一般灰色的小鼻子和细小的腰身——您会说像一个十六岁姑娘的腰身——并引以为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