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荒野侦探 1976—1996(第81/141页)

最初几天,我顶多走到帕塞奥·德·加西亚,再走到巴尔梅斯,可是连续几天后,我开始大胆地踏上那些支道,如迪普坦西奥、康塞约·西恩托、阿拉贡、巴伦西亚、马尔洛卡、普罗文萨、罗塞伦、科西嘉等。那些街道的秘密在于看上去令人迷惑,同时顷刻间又让人觉得熟悉和舒适。到达我步行的终点对角线街后,有时我会走一条直线,有时又走无穷无尽的之字形路线。你能想像得出,我看上去不光茫然若失。我的样子简直就像个疯子。幸运的是,那时巴塞罗那对自己的宽容精神引以为豪,现在依然如此。我当然给自己买了新的行头。我当然疯狂,但还没有疯狂到认为自己可以身穿散发着第五区一家出租楼臭气的衣服而被人轻易放过。我外出散步时经常穿一件休闲的白色衬衣,打一条带哈佛标志的领带,穿一件天蓝色V形领汗衫,一条带褶的黑裤子。只有那双软拖鞋是旧东西,因为散步的时候我对舒适的看重甚于优雅。

最初三天,什么也没有出现。像人们常说的,那些数字明显不在场。但我心有不甘拒绝放弃我随机挑选的这个区域。第四天,当我步行到巴尔梅斯时,我抬眼向天空望去,在一座教堂的尖塔上看到这么一段铭文:“祈祷和工作。”我不能很肯定地告诉你是什么把我吸引到那个铭文上的,但我确实感觉到有点异样。我心里有种预感。我知道自己在接近那个诱惑我同时又折磨我的源头,那个我怀着几乎是病态的激情渴望的东西。我步行过去时,看到尖塔的另一面写着:“人生苦短。”铭文旁边的几幅图画吸引住我的眼睛,让我联想到数学和几何。那好像在看着一个天使的脸庞。从那时起,这个教堂就成了我漫游和胡思乱想的核心,但我严禁自己进入其中。

一天早晨,如我所愿,那些数字又回来了。起先序列看似毫无意义,但没多久我就发现了其中的逻辑。那个秘密就要自动闪现了。那个星期我玩了三次足球彩票(用了四组数字),还买了两张乐透彩票,你能想像得出,我对自己的策略没把握。我赢了一次足彩,猜中十三个比分。乐透彩票则彻底失败。第二个星期我又试了一次,这次我只限于玩足彩。这次十四个比分全中,带回家一千五百万。生活迅速发生了改变!顷刻间,我拥有了自己做梦都想不到的金钱。我在卡门大街上买了一个酒吧,然后把我母亲和姐姐接来。我没有亲自去接,因为我忽然间害怕起来。如果飞机失事了怎么办?如果智利的士兵杀了我怎么办?其实,我甚至连离开艾梅丽亚的勇气都没有了,有一个星期我都没出去。我就坐在那里,徒手徒脚地等待着,锁上电话,很少讲话,因为我怕会干出什么傻事,把我打进某家精神病院。最后,我被自己唤起的某种力量弄得神神叨叨的。母亲的到来帮我放松了一些。当你感觉沮丧的时候,没有人能像母亲那样安抚你!另外,母亲很快就跟出租房老板情投意合了,等你知道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在吃烤馅饼和玉米派了,这是母亲做的娇惯我的东西。她太擅长这个了,把所有躲藏在那儿的流浪者们都给惯坏了。他们都是老好人,大部分吧,除了极个别坏种,都是些沉默寡言的家伙,工作挺卖力,总是拿一只充满嫉妒的眼睛盯着我。但我是那种非常和蔼可亲的人!后来我开始做起生意。在卡门街上开了酒吧后,又在马尔洛卡街上开了家饭店,那是个很雅致的地方,本地办公室职员经常来吃早点和午饭。过了阵子,我又开始转而追求更大的利润。家里人在这儿了,我不能继续在出租房里住了,我给自己在塞普尔维达和维拉多马特买了套公寓,而且还搞了个大型暖屋派对。我离开时出租房的女人们都哭了,我发表了一番演讲,欢迎她们上我新家时她们又哭了。母亲简直不敢相信。眨眼的工夫好运连连!我姐姐就不同了。既然钱这么多,于是她的风度也跟从前不同了。也许这些风度她早就有了,我没注意到罢了。我安排她在马尔洛卡街上的那家饭店当收银员,但几个月后我面临窘境,需要在当个毫无希望的势利小人还是留住其他所有员工之间作出选择,更糟糕的是,需要在我的大笔客户份额之间作出选择。我只好把她从那儿弄走,把她安排到鲁纳大街的一家美容院里,离我们这儿很近,就在朗达·圣·安东尼奥的对面。当然,我一直没有松懈搜索那些数字,可是好像我一富有后它们就全没了,我有钱,有事业,最重要的是我还有很多工作,所以我几乎不觉得这有什么损失,至少最初几个月是这样。后来,各种事儿开始尘埃落定,兴奋感逐渐淡化之后,我回到第五区的大街上,那里人们在忙碌着真正的生死大业,我又开始想起那些数字来,我想出最疯狂、最荒谬的假设,试图解释我呼唤到自己身上来的奇迹。可是我的思虑太重了,那样很不好。有那么几个晚上的深夜,我承认,我开始自己吓唬起自己来,所以无论你想出什么都不会离真实很远。